藏鱼骨

大海倒映在鲸鱼眼里

【索香】城

千禧年代背景/竹马/破镜重圆/HE

是写给我最爱的绑画@RiN 酱的生贺文

Rin酱还给这篇画了个配图点我看绝美插图 

—人生是兜兜转转终会绕回来的一座小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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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山治刚搬来大院时刚好是冬天,只不过那时候没有下雪,但是吹来的凉风依然能冻得人直打哆嗦。

    新入户的人家都讲究串门,以便与邻居们打好关系,然后索拉就牵着山治的小手带他四处走访,挨家挨户的拜访新邻居。

    大院的人家里没有生下女娃的,几乎每家一个男娃,小山治幻想的和女孩子一起玩耍的新生活彻底泡汤,抱着妈妈的大腿哭问“这里为什么没有女孩子”时,还被一个绿藻脑袋的人嘲笑了。

    后面山治才知道,那个嘲笑他的绿藻脑袋名叫索隆,住在他家对门。

    索隆的父亲是武馆的老板,叫米霍克,曾教过他几招防身的路数,索隆就凭着那三角猫的功夫,成了院里的孩子王。

    山治自打住进大院就看他不顺眼,俩人没少打架。

    山治看着身形瘦小,打起架来却是不怂,每次都是打得两败俱伤,不是门牙打掉了就是鼻子打出血了,最后还得双方父母给对方赔不是,三天两头的往小诊所跑,闹得隔壁大院的住户都知道这俩孩子不合了。

    他们的童年没有被玻璃弹珠和冰棍儿占据,反倒是为了能赢过对方,每天都在按部就班努力的生活。

    时间久了,彼此的弱点早被对方摸得一清二楚,比如在院里自称老大的索隆,实际上是个出了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路痴;而表面上看起来高冷的山治,背地里却是一个看见美女就走不动路的花痴。

    就这么一晃,俩人在打闹中从小学升上了初中。

    小学他们没有分在一个班级,可偏偏初中却分在了一起。美女老师听说他俩从小就认识,身高又很对搭,便提议让他俩做同桌。

    山治听完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,但他没办法拒绝一个漂亮姐姐的请求,于是乎拖着大喊着“我拒绝”的索隆,坐在了教室后排的角落里。

    初中的学习氛围不抵小学轻松,在各科的月考和加长的学习时间下,他们逐渐从彼时的孩子气渐渐蜕变得成熟了些,不会像小时候那么幼稚,但却在某些方面显得叛逆。

    索隆学习成绩不好,总爱打些见义勇为的架,却总是因为下手重了把对方打进医院。

    然后他爸米霍克,山治喊他“鹰眼叔”,基本一两个月就要提着一大包礼品去医院慰问伤员,顺便给人家赔不是。

    那武馆一年到头本来就挣不了几个钱,索隆光是打架惹事就能赔进去一半,他还不知好赖的调皮捣蛋。

    直到某天索隆放学回家,偶然听见院里嘴最碎的邻居嘴里,听见他不是鹰眼的亲生儿子以后,索隆那爱惹事的性格才逐渐安稳下来。

    山治也不知道那事究竟是不是真的,索隆也没跟他说,只是不再打架了,但还是经常因为迟到被学校通报批评。

    可那并不是故意的,索隆就是个根本不能准确的找到位置的路痴,就连如何“回家”,他都是学了七八年才记住。

    也许是因为美女老师教学的缘故,山治在班里成绩还不错,一套又一套习题做下来,成绩早已挤进了年级前十,一跃成为了其他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,如果少点花痴的的话大概就完美了。

    与其说他花痴倒不如说是绅士,虽然山治很喜欢女性,但有别于恋爱的喜欢,只是单纯的欣赏。他觉得女孩子是纯洁美丽的,不论年龄不论经历,那是世界给予的美好。

    他还曾与索隆探讨过这个问题,而索隆则表示他是白痴。

    01

    绕城长年不下雨,夏天热得像进了火炉,山治父母在这里开了一家小饭馆,坐落于城镇中心。

    暑假的时候,他会跟索隆一起去店里帮忙,然后拿着父母给得“工钱”,去隔壁小店买袋冰镇的冰糕。

    在街上走着就能感受到这座小城的烟火气,年岁大的老人个个拿着蒲扇,围坐在树阴底下下着象棋,随处可见的猫狗和柴火占据了整条巷子,居住的人们衣服上少说都沾上了些发霉的木头味儿,但那味道却并不难闻。

    山治拿着冰糕在巷子里跑着,路过看见眼熟的邻居会打两声招呼,索隆在后面追他,看他那一头耀眼的金发在热风里飞着。

    边跑边喊着圈圈眉跑慢些,山治回头笑着朝他吐吐舌头,说我才不等白痴,然后就这么追了整整一个夏天。

    初二的时候山治代表学校,去参加了全国的数学竞赛,没想到拿了个不错的成绩。

    他妈妈在饭店的小阁楼上,专门给他和索隆开了个小灶,做了一大桌子的菜。

    索隆出门前在他爸米霍克哪儿偷了两瓶啤酒,他没尝过那东西,每每看鹰眼喝得很尽兴,他倒是真想尝尝这大人的世界里的滋味。

    夏夜的晚风都是伴着热的,饭店里生意火爆,熙熙攘攘的人们大声的吆喝着,隔了老远都能听见。

    阁楼下面是厨房,烟筒靠近阁楼的窗口,笔直的挺立在哪儿。

    山治嫌屋里太热,从冷藏室里搬了两大块冰放在桌边,举着小风扇对着冰块往脸上吹,用这种笨法子给自己降温。

    他抬起脸,精致的下巴上挂着汗珠,吃了一口热菜烫得直吸气,白净的胳膊上有几个清晰可见的红包,应该是被蚊子叮的。

    索隆收回视线用瓶起子开了酒,瓶盖掀起发出“啵”的一声,随后是像扭开汽水一样的撒气声。索隆把开好的这瓶递给山治,山治摆了摆手说,“我才不喝。”

    索隆把手收了回来,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,昂头喝了一大口酒。

    度数不高的酒精在口腔爆发,索隆舌尖泛起了酥麻感,嘴里的肉被酒水冲淡到无味,苦味上了头才囫囵吞枣般将这口咽了下去,“草,这东西他妈真带劲。”

    索隆忍不住发出感叹,举着酒瓶晃晃脑袋,山治撇了他一眼,急忙比了个嘘的姿势,“绿藻头你他妈小点声,被我爸抓到你偷酒喝,我就完蛋了。”

    索隆挑挑眉明显有些不耐烦,但还是听话的放小声音了,“怕什么?酒是我偷喝得干嘛找你麻烦。”

    山治把身体往后靠在柜子边上,切了一声,朝他翻了个白眼开口道,“我爸什么样人你不知道吗?天天抓着我不放,总想找点错来训我。你偷喝酒我没看好你,我同罪。”

    “真操蛋,那你干脆也喝点算了,反正都同罪了。”

     山治踹了他一脚,眼里净是桀骜不驯的神色,“早就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尝过了,没什么好喝的,还不如镇上二毛钱的冰水。”

    索隆听完猛灌了一口酒,靠近他耳边小声地骂,“你这混蛋在父母面前装着乖,其实背地里早把坏事做遍了吧?”

    山治望着他摇摇头,从兜里摸出一盒东西,“这个坏事我还没干过。”

    索隆飘忽的视线在山治的手上停住,山治摊开手掌,手心里是一个方形的红色纸盒,他曾在卖甜水的小店里见过这东西,店铺老板身上有这个东西的味道。

    “你爸要是知道了一定把你腿打折。”索隆很认真的说着。

    山治则笑了笑,从纸盒里将那根东西抽了出来,然后在柜子底下摸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的打火机。“只要你不说没人会发现。”

    “嘭”的一声,打火机点燃了。

    阁楼的电灯滋啦作响,厨房的火气顺着管道涌了上来,冰块在桌子上化开了一小滩水。

    燃烧的烟卷在燃点处向上飘着白烟,山治被呛得咳嗽了两声,脸颊泛起了一块红晕。

    烟草味与酒味混杂在空气里,索隆笨拙的透过酒瓶去看他。

    山治嘴巴微张着,屋里腾升的温度还是弄湿了他的头发,山治顶顶舌尖从嘴里吐出烟,索隆看着他的唇喉咙有些发痒,于是别过头开始转移视线的喝酒吃肉。

    “这玩意还挺呛,真不好抽。”山治骂了一句,又深吸了一口,他极其不解的问索隆,“怎么会有人喜欢抽这种东西。”

    酒精有点上头,索隆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,只是努力的掀起了厚重的眼皮,敷衍的回了一声嗯,示意自己在听。

    山治对索隆的脾气从来不会忍,见他那副模样心里来火,行动快于大脑,然后就干了一件这辈子干过得最疯狂的事。

    山治吸了一大口烟,一把拍掉索隆手里的酒瓶,然后拉过他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衣领,对准那人的嘴,将口中的烟一丝不剩的全部渡了进去。

    索隆震惊之余被烟呛得直咳嗽,他不小心咬到山治的舌头,山治也没松口,只是报复似得去咬他的下嘴唇,看起来像只发疯的小狗。

    血锈味和酒味弥漫在俩人口腔的每一个角落,连锁牵动着索隆的每一根神经,那疯狂的十几秒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连串倒下,在他心脏的位置响的利落清脆。

    山治松开抓他衣领的手,把嘴里的血吐沫吐在地板上,转头笑着挑衅似得向索隆挑眉,说:“怎么样?混蛋,这烟呛不呛。”

    索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,唇上的触感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事实,他盯着山治的脸,只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喝醉了。

    02

    第二年的绕城久违的下了场雨,豆大的雨水冲刷了小巷的每一条街道,落在房檐上发出滴答的响声。

    山治原本与学姐罗宾相约去图书馆看书的计划也因为这场雨被打乱,只能被迫留在家里复习。

    山治的父母要去看店,早上给山治留了早饭就早早出门了。

    隔壁鹰眼叔的武馆由于太久没有维修,大把的雨水从缝隙钻了进去,整个武馆都快浇成了游泳馆。

    紧急补修的时候,索隆又笨手笨脚的弄坏了好几块砖,不仅没修缮好,反而越帮缝越大了。

    米霍克二话不说把他送到了山治家,嘴上说得是马上中考了让山治给他补习,其实俩人心里明镜似得,就是不想让索隆再搞“破坏”了。

    他们从包里拿出成堆的练习册,翻开却没一个动笔。十几岁的孩子哪儿有那么多耐性,更何况索隆本就不喜欢学习。

    而漂亮的女生是山治学习的动力,况且山治还因为之前那个吻,对索隆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,只要安静的共处一室就觉得浑身不自在,就算是大学霸也早就失去了学习的欲望。

    山治打开电视机,找了一张前不久父母买回来却没来得及看的DVD来看,又从冰箱里抱了一堆零食过来,顺便开了灌酒递给索隆。

    自打阁楼哪天索隆就爱上喝酒了,虽说不是什么好习惯,但山治觉得能释放压力也是好的。

    索隆成绩不太好,可体育却是出奇的厉害,精通于各种体育项目,身体锻炼得很好,从来没怎么生病过。

    体育老师告诉他成绩不好可以体育加试,升入高中以后再报考一个体育院校,将来成为一名国家运动员的话一定会很出色。

    其实索隆也想过这个问题,但他目前对未来还很迷茫,他并不想继承米霍克的武馆,也不想憋屈的让自己待在这个小城一辈子,他想出去闯闯,老师说得的确是最适合他的未来。

    “喂,你将来打算去哪儿啊?”索隆故意捏了捏手里的啤酒罐,吵得山治无心看电视,有些烦躁的开口道,“问这个干嘛?现在考虑这个问题太早了吧,我们才初三。”

    索隆停下手里的动作,把头靠在沙发上,语气淡漠的吐出一句话,“三个月后就是中考了,以我的成绩,我们估计要分开上学了。”

    山治沉默了一会儿,听完这句话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,他慌张的掩饰着那种莫名的情感,回答道: “ 跟你绑在一起做了那么久的同桌,我也受够了,分开不是很好吗?再说了,都住在一个院里又不是见不着,虽然我很希望能你少见几面,这样我就不会火大了。”

    索隆听完他的话歪过头盯着山治看,那视线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看穿,“是吗?”

    山治眼神坚定的回看他,却莫名的有些心虚,“当然了,混蛋。”

    索隆的眼神暗淡下来,那是山治第一次见他那副模样。

    索隆伸出手指轻轻捏了下山治的耳根,山治立马像吃了块火炭一样,整个人烧得从里到外都是热的,他还没来得及退后和辱骂他傻逼,就听见索隆满脸认真的开口道,“可是卷眉毛,我想跟你一起上学。”

    一道惊雷劈过顿时暴雨倾盆,后来再回忆起来哪天,他们都记不清是谁先吻上的对方了。

    两个青涩的少年躺在地板上拥吻,幅度大得碰倒了旁边的酒瓶。

    房间里只剩下雨声、吻声和心跳。

    该死的多米诺骨牌轮到山治这儿了。

    完蛋,他好像真的栽了。

    03

    索隆和山治恋爱了。

    没有人发现,他们还是和往常一样拌嘴吵架。班里的同学一直当他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,所以,并没有人看见在课桌底下,他们悄悄勾起的手指。

    三个月转瞬即逝,中考来临之时山治稳定发挥,考上了绕城的重点高中。

    院里的邻居都带着礼物前来恭喜,他爸妈为了招呼客人办了一大桌酒席款待大家,酒桌上谁都夸山治这孩子有出息,将来一定是个国家栋梁之才。

    没人不喜欢听夸奖,山治爸妈好话被哄得开心,又大出血往餐桌上加了好几盘肉。

    山治吃完饭便离开了宴席,因为旁边醉酒的大叔实在是吵得他头疼。

    他跟索隆爬上了阁楼的房顶,感受着夏夜的寂静,顺便消消食。

    索隆努了把力,虽然成绩并没有多好,但还是考上了老师说得那所体院。

    体院离山治的学校很近,就隔了几条马路。虽然他们平时在学校里见不到面,但上学放学还是能凑点时间在一起的。

    未来的一切都很美好,他们坐在烟囱旁回忆起以前的傻事。

    聊到小时候山治为了踹索隆一脚,追了足足他半条街,结果一不小心摔进泥坑,笑得索隆半小时没合拢嘴。

    山治额上青筋暴起,揪着他的头发喊,“臭绿藻,有那么好笑吗?” 

    索隆任他揪着,用胳膊擦了擦笑出的眼泪,“没事,就是觉得小时候真好。”

    山治气得用力的拽了一下手里的一撮绿毛,直到听见索隆的哀嚎声,才满意的把手松开,“白痴,难道现在不好吗?”

    “好,很好。”索隆一手揉着脑袋,一手握住山治的手,拉着他一起看天上的星星。

    “哎,那天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?”索隆开口问他。

    山治想了半天,疑惑的摇摇头,“什么问题?”

    “就是未来你想去哪儿?总不能在这个破小城里待一辈子吧。”

    索隆偏过头去看他,其实山治早就在索隆问出这个问题当天,就想好了答案。

    “A市,我想去A市。”索隆听见山治这么说。

    “A市好啊,大城市。其实我也想去哪儿来着,如果我当运动员的话,估计就会在哪儿训练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去哪儿是因为那里有海。我之前在图书馆的图册上见过几张大海的摄影,想学潜水去海里看看成群结队的鱼,再听听海浪声。”

    山治讲这些的时候眼睛都泛着光,仿佛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。

    “那我们……我们到时候……可……可以在A市的海边卖栋房子,现在不是流行那个……叫什么来着……什么墅……哦哦!别墅!我们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索隆紧张又青涩的在山治面前规划着未来,像个结巴一样颠三倒四的说话。

    十七岁的索隆在跟他讨论着以后,他想要跟自己有以后,这比什么都让他心动。

    他听着索隆紧张到发抖的声音,打断了他的话,轻轻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。

    只有少年时期才会拥有的青涩被刻进了微热的晚风里,连带着这个即将落幕的夏天,收藏至山治心里好多年。

    04

    “这个世界如此美好,值得人们为它去奋斗。”这句话出自于山治很喜欢的一本书,名叫《老人与海》,但非常可惜的是,那是海明威为了哄骗世人所写下的谎言。

    山治升入高三那年,是金融危机的2008年,也是支离破碎的2008年。

    一声刺耳的刹车声,断送了两个家庭的幸福。

    山治接了电话从学校赶到医院时,整个脑子都是蒙的。

    医生两次将病危通知书甩在他面前,山治被索隆搀扶着签完字后,感觉自己像失去了感官,眼前一片空白,他人说什么都听不见。

    手术室在三小时后灭了灯,医生满头大汗的从里面走了出来,摘下防护口罩后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他父亲伽治身体多处骨折断裂,内脏损伤严重,现在处于昏迷当中,情况非常不乐观,就算是救回来也是个没几年活头的植物人。

    而索拉则由于失血过多,断裂的肋骨穿进肺里早已无力回天。医生多数都是宅心仁厚最见不得这种场面,但可悲的是这些事情却每天轮番在诊室外都在上演。

    主刀的大夫神情复杂看着山治,无奈的叹了口气,拍了拍山治的肩膀,示意他进去看他母亲最后一眼。

    手术室的灯光照得惨白,索拉正安安静静的躺在手术台上,地上是大片鲜红的。如果不是索隆扶着他的话,山治怕是早已腿软得瘫坐在地上。

    他艰难的移动步子走到手术台前,颤抖着双手掀开了盖在索拉脸上的白布。

    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淤青和口子,头骨处塌碎了一角,高挺的鼻梁被撞了个稀烂,山治甚至都快认不出那是他母亲了。

    山治一直想逃避的事实被直击撕裂开来,他从发抖到心脏骤痛,口腔里翻涌出苦味,嗓子像被车轮碾过千万次。

    他试着开口,却说不出一句话。

    极其用力的撕扯着沙哑的声带,用手掌拍打着床沿都无济于事,最终被索隆心疼得拉进怀里,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随后,悲痛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手术室。

    05

    索拉的葬礼办在春意盎然的四月。

    这次事故判对方全责,而那位司机也不幸在这次车祸中去世,留下孤独的一妻一女。

    那对母女出席索拉葬礼的时候,满怀愧疚的跪在山治面前磕头道歉,凄凉的哭声萦绕在灵堂的每一个角落,活像一出悲惨的人间闹剧。

    后来,山治向法院申请了撤销对肇事者一家的控诉,一分钱也没让她们赔。只不过都是被命运玩弄的可怜人罢了,失去家人的又不止他山治一个。

    小时候我们总是期盼着一夜之间长大,可却仔细没想过,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。

    索隆那天从医院回家以后,就跟他爸米霍克说了出柜的事。

    米霍克先是震惊然后又恢复了平静,随后从冰箱掏了一打啤酒出来,怀着复杂心情的跟索隆对吹了几瓶。

    “非他不可了?”

    “非他不可。”

    米霍克知道索隆一根筋的性格,认定的东西是不会改的,他也想开了,认命似得叹了一口气,“那你以后好好照顾他,那小子挺可怜的。”

    索隆把酒瓶里的酒全部喝光,把瓶子放在地上,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,眼神坚定得像是许下什么承诺,“我会的。”

    两天后,山治毅然决然去学校办理了退学,决定一个人肩负起照顾植物人父亲的重担。学校的老师想尽了一切办法想挽留住他,甚至向学校提出学费全免的事。

    当老师的都希望自己的学生能有个美好的未来,只要山治留下来,以他的成绩考进名校完全足以,等他毕业后,会有大把的公司前来学校招收,那才是真的前途无量。

    但山治拒绝了,他握着美女老师的手,笑着告诉她,“家里的小饭店没我不行,我爸没我不行。”

    可一个人经营一家饭店属实有些吃力,更何况山治在此之前还是个涉世未深的黄毛小子。

    前几年帮索拉打下手,很多菜的做法都悄悄学会了,大部分他都是能做出来的。

    为了能交上高额的住院费,山治每天早起开个电瓶车去菜市场进货,回到店里再焖锅米饭,处理点佐料和食材准备开业。

    邻居都可怜他,又不好意思直接给钱接济,都知道山治的脾气白给肯定不会收,于是大伙都变着法子来山治店里吃饭,不是今天谁家孩子过生日,就是谁家男人又升职加薪了。

    托了邻居们的福,除了上午九十点钟和下午两三点钟那段正常的空白期,其余时间山治的厨房几乎没停过火。

    山治每周会去探望他父亲三次,主治的医生告诉他,以他父亲现在这个身体状态,苏醒是不大可能了。

    说不定在几年后的某一天,可能就会在病床上无声的去世,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。

    其实山治早已经想开了,他人生命这件事他左右不了,只要在他父亲还活着的时候,他努力尽了一个做儿子的义务就好。

    没有母亲的日子里山治过得很平淡,花了几个月时间挨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思念日以后,忙碌的生活才总算是步入了正轨。

    山治会在月底给自己放两天假,然后跟放了假的索隆窝在家里看电视,以及喝酒、抽烟、接吻,一同下厨做饭,听他讲训练时发生的趣事。

    他们第一次是在山治十八岁生日那天,窄小的沙发勉强容得下两个互相纠缠的年轻人。

    山治张嘴去咬索隆的下巴,索隆用力将自己烙进他的身体里,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。

    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便不再像小时候一样争吵了,甚至可以不说话和平的度过一整天,那是他们以前从未有过的。

    山治想干什么索隆都会无条件的陪着他,到头来小时候最讨厌的混蛋,竟然成了他唯一的依靠。

    山治攀附着索隆的动作轻轻呼吸着,他感觉到了疼痛但又不想停下,索隆的后背被他抓出了几道红痕,而笨拙的男人不会说好听的话来安慰他,只是低着头一点点去吻他的唇。

    处在四月份屋里还是冷得厉害,客厅的炉火没有烧,山治缩在沙发上冻得耳根通红,他空洞的望着电视里刚播放完的DVD,预示着结束的片尾曲循环播放了好几遍,像是他永远无法挣脱的那道隐形的枷锁。

    06

    2009年六月,索隆顺利毕业。

    在校三年期间为学校取得了不少荣誉,班主任推荐他去参加国外的专业培训,为期两年。

    说是学校出资培养,不用他花钱,还可以顺便参加几场世界级的比赛,一旦在大赛中拿到名次,进国家队可谓是指日可待。

    索隆明白这个培训有多重要,千载难逢的好机会,错过这一次他不知道要努力多少年,才能再够到与这次机会同等的起跑线。

    但是索隆拒绝了,因为他没办法留山治一个人在这里。

    他们最后一次做,是在初吻的阁楼上。

    赶着八月的尾巴蝉叫声响彻整个小城,纠缠过后的山治望着天花板,前些天邻居家调皮捣蛋的小孩爬上来,把上面砸了个的洞。

    他一直忙着饭店的生意没时间来修,幸亏没下雨,不然整个阁楼就遭殃了。

    山治伸出手,试图挡住漏洞里刺眼的阳光,可总有没遮住的,透过山治的指缝照在他的眼皮上,“绿藻头,我听鹰眼叔说了,学校推荐你去国外训练?”

    索隆顿了顿,开口道: “我不去。”

    山治叹了口气,一时没有回话。

    他起身从床头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来,明明之前他很讨厌这个味道,但是现在却抽得比大人还凶。

    山治眨了眨眼,从嘴里吐出一口烟,语气淡漠的说道:“绿藻头,这座城是个小地方,没有未来的。”

    答案是肯定的,索隆又怎么会不知道,离开绕城是他小时候的梦想,如果能带上山治一起,他可以毫不犹豫的离开这个破地方。

    “没有你的存在也算未来吗。”

    索隆这句话像鱼刺一样卡进山治的喉头,痛得他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。

    山治放慢了语气和声音,整理了下情绪缓缓开口,“可是我没有未来了。我被困在这座城里出不去了,但是你可以。”

    山治转过头平缓的与索隆对视, “如果你真的爱我,那就替我去看看世界吧。”

    索隆想不出拒绝的理由,憋红了眼眶看着他,希望山治能心软,不要说出下一句话。

    但山治始终不是顺意于他的人,就连离别也在与他对着干,那句话终究还是从他口中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走吧,离开这儿吧,我们结束了。”

    07

    索隆离开绕城已经八年了。

    现在的他已经成为获得无数次奖牌,是刷爆微博热搜的奥运神话。

    索隆用自己三年的积蓄,在A市的海边买了一栋别墅。

    八年的时间太久,周遭的一切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虽说物是人非,但索隆却没有一刻忘记过那座小城,还有那位爱与他作对的金发男人。

    当初山治与他分手,威胁他如果不去国外培训他就一辈子不见他,索隆没办法只好被逼着出了国。

    这期间他有跑回来偷偷看过山治,他就站在店门口,面带微笑的给隔壁水果摊的小妹妹送了一碗凉粉,然后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蛋。

    始终如一的开着那家小饭馆,一直也没离开过绕城。

    互联网的发展迅速,从以前腰间别的通讯器,再到后来的智能手机,拢共也就过了十几个年头。

    索隆刚比完世锦赛,就从米霍克那里听说伽治了去世的消息,据说是在夜里走的,死很安详。

    山治办完伽治的葬礼就关了餐馆的门,已经一个多月没回绕城了,也不知道是去哪儿散心了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索隆挂了电话以后,思量了半天,最后从通讯录里把山治的号码拖出来反复查看,愣是没敢打出去。

    后来,他聪明的用手机号搜到了山治的微信,山治的朋友圈是公开的,可以看见最近发布的动态。

    山治看起来很喜欢拍照的样子,朋友圈里有自己种植得花草、研发的新菜品和当红女星的绝美写真链接分享,可那都是一个月以前发布的。

    索隆把山治的朋友圈翻了个遍,可最终也发现他任何行踪的蛛丝马迹。

    他有些失望的返回界面,刚要退出的时候,却意外的发现山治更新了一条新动态。

    是一张图片,索隆动动手指点开了它。是拍了落日余晖下的大海,看起来像刚拍的一样,配上的文案是“我来了。”

    索隆看着照片里熟悉的画面,脑子嗡得一下炸开了锅,这不是他家附近的海岸吗?

    索隆怕自己看错,又放大图片仔细的确认了两遍,直到从照片的角落隐约看见了他家的房子,他才彻底缓过神来。

    几乎是意识到的同时,索隆换上了鞋子立马冲出了家门。

    他拼了命的奔向海边,心跳加速整个人像是泡在了沸水里。

    他紧张得嘴唇发抖,他在运动赛场上貌似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。

    索隆跨过了几个碍事的栅栏终于来到了海边,他漫无目的找了好半天,可怎么也没有发现山治的身影。

    他失落的一屁股瘫坐在搁浅的沙滩上。

    橙色的夕阳早被海平线吞食,留下一枚弯月静悄悄的挂在天上,索隆茫然的看着海面,听着浪声拍打石礁发出的“淅沥”声。

    突然,索隆的手机响了。

    上面是一串没见过的数字,他按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对方是谁,就被背后传来的熟悉声音唤醒了记忆。

    那人似乎离得很近,索隆仿佛可以听见他的呼吸。

    “绿藻头,转头。”

    索隆愣愣的转过身来,山治穿着一身棕色大衣,举着手机嘴里叼着半根香烟。

    索隆因为准备比赛的事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他了,山治留了一撮胡子,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不少。

    索隆感觉自己在做梦,他日思夜想了八年的人就在他眼前。

    仅仅对视了两三秒钟,索隆的眼睛就不受控制的红了,他实在是太想他了。

    像是怕山治跑了一样,索隆迅速站起身来,一把拉过他的胳膊将山治圈进怀里。

    还没等山治发出声音,就自顾自地拿掉了他嘴里的烟,然后捧起山治的脸,狠狠的吻了上去。

    他们相拥交缠的影子被浪花击碎,暧昧的吻声与海浪声重叠。

    索隆撬开对方的唇齿,惩罚似得对准下唇咬了山治一口,山治吃痛呻吟声才蹦出个单音节,就又被索隆全数堵了回去。

    山治被亲得嘴唇发麻,羞耻的红晕一脸从脖子攀上了耳根,又因为腿软站不住脚,便只好把手搭在索隆的腰上,一下又一下难耐的梳理着索隆的腰线。

    他们就这么吻了十几分钟,直到山治快窒息了,一拳头砸在索隆的绿脑袋上,这个相隔了八年的重逢吻才终于结束。

    “混蛋,你是想憋死我吗?”山治大口喘着气,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在索隆的胸脯上,虽然隔着一层厚毛衣但也响得厉害。

    索隆感觉到了疼痛,但并没有和从前一样回手,只是紧紧地抱住山治,把脸埋进他的颈肩里蹭了两下,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点委屈,“喂,卷眉,别让我再离开了。”

    山治听完顿时心软了一块,笑着骂他白痴。他们逝去的这几年实在是错过了太多,但山治不后悔,因为索隆拥有了美好的未来,他也经历了时间的打磨,终于从那座小城中解放了。

    就像那张未看完的DVD,其实光听片尾曲就知道那是场皆大欢喜的结局。

    山治伸手抚上索隆扎人的头发,一下又一下安慰着,等他缓过来些以后,拍拍他的后背道:“绿藻头,要不要一起看海?”

    索隆缓缓抬起头来,像以前恋爱时经常会趁山治睡着时做得那样,亲了亲他的额角,然后坚定的握住了山治的手。

    山治听见他说,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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